(四)協助其在本宗的修持上,真實地解、行相應,而得到當下乃至未來的解脫親證。這是進一步地培養學僧由聞解到實修,由實修而實證的教育目標。一些藏傳佛教的「佛學院」到了高級部,亦有所謂的「閉關專修」之過程,他們的寺院也都設有或多或少、或遠或近的「關房」,以供給學僧或長期或短期的專精修持,以求剋期取證【註七】。虛大師在<僧教育之宗旨>一文中也指出︰
僧教育在造就能修學……的現代住持僧寶。……須知,僧是住持佛法的,故稱為僧寶,其價值重在有真實的修學,高尚的道德,……其在求學之時,必尊依經律,如法修行,以取得本分上的相應。【註八】
可見,取得「本分上的相應」乃是僧寶之所為「寶」,並得以住持乃至弘揚佛法的最根本源頭活水!今日的漢傳佛教,其最大的危機不在人才凋零、不在山頭主義、不在教徒分散、不在白衣上座、不在弘法不彰、不在外道混珠、更不在學術不振,而是在教內普遍缺乏「刻苦真修」、「如法實證」的僧伽大德。我們堅信,唯有在身心上得到與佛法如理、如量的相應證量,才是住持佛法的最大保證!不然,則一切的三藏十二部經教,都將只淪落為言說的工具,一切的弘法佈教也都只是第三者的從旁「介紹佛教」、而不是親證佛法者的「體現佛法」。這就是為什麼,當面對著具有禪定力、神通力、鬼通力的外道徒眾,或邪修闇證的狂妄居士,或博學強記、世智辯聰的慢心學者時,缺乏實修定慧力的「知解僧」總是三緘其口的原因了。而眾生畢竟是著相的,當外道有了那麼多可以看得到的邪曲「證量」時,如何能叫以著相為性的凡夫信眾們不「趨之若騖」呢?何況,若只論講經說法,則白衣或外道都可能不比僧寶差,如果又缺了真修和實證,那僧寶又將以何為「寶」?
再者,今日凡辦僧教育的人,幾乎都會以虛大師的追隨者或信仰者自居,然而又有多少人曾深切地去瞭解大師在僧教育上的經驗之談與剴切指示?往往只是看到虛大師為了因應當時代的客觀因緣,而提倡「人生佛教」,就一頭熱地把佛學院的教育也往世俗的方向辦理。短短佛學院的三年或六年,就安排了許多插花、語文、俗藝等等課程,如果再扣除寒暑假,則連佛法知見恐怕都薰不完整,何況還要實修?這就無怪乎許多佛學院畢業僧,除了辦世俗活動特別熱衷、拿手之外,其道心、道格總是在虛無飄渺間。若有緣與彼等論及修行,其下焉者,充耳不聞甚至不屑一顧;中焉者,雙目失焦、手足無措,尚知慚愧;上焉者,亦會附庸風雅引經據典一番,可惜總是修無次第、難能得力亦不持久。而且由以上的引文,吾人更可以確信,上節所說的某些僧教育機構,將佛法知識的傳授與佛法的實際修行斷然切割,乃是一種錯誤的僧教育作法!總之,如果從事僧教育工作的人,其所教育出來的出家人,都如上面所說的,連最起碼的「本分相應」之行持都了無經驗,就自以為是在實踐太虛大師所提倡的僧教育了,恐怕正應了虛大師所說的︰「仿效我的人,決定是畫虎不成反類犬」【註九】。這是有心從事僧教育工作的大德所應該深引為誡的。
因此,在一片沈迷於佛教興盛外表,滿足於所謂「佛教黃金時代」的今日佛教氣息中,我們更要提出:協助學僧得到佛法本分上的修行相應,是我們今後僧教育的重要課題。
(五)深培菩提心,令彼迴小向大,迴真向俗,發廣大清淨願,行菩薩行永不退轉。前四個目標,側重自利之成就,同時也兼顧了教團的和合及發展(如第二項目標)。然而就佛法的本懷看,「自利」,與其說是為了自己,倒不如說是為了「利他」做準備。因此緊接著我們提出了菩提心行的薰陶與涵養做為目標,讓我們培養出來的僧才,是一個具有自我解脫實力,而又能悲憫眾生疾若之悲願行持的菩薩僧。(詳請參考<菩提心修要>講座)
(六)透過聞解及實修之相應,以把握佛法之根本核心精神、體現佛法的真實受用,再配合時代思想之了解及世間五明(社會知識)之習學,而成就其弘法利生、改造世界乃至導引十方眾生同入佛智之智能。前項目標重在菩提「願心」之陶成,而此處則側重在實際「利生能力」之訓練與培養。蓋佛法隨著時代、地區、風俗文化及思想潮流之變化,其「修三學、息三毒、了生死」的核心目標和根本原則雖然不變,但在順應眾生之根性上,卻有著「不變隨緣」與「隨緣不變」的智慧運作。時代畢竟不同了,修行固然仍要用最古老的心態和方法;然而度眾生,可就不宜死守成規不知變通了。至於要如何變通,才是如法、如律,而又不失佛教之根本精神,這就是需要大乘佛法的智慧來加以抉擇的地方。因此,一個菩薩行者一方面如前所述,既不能失去傳統的「三學增上」之實修相應訓練,同時他也要能基於自身的實修受用,發起菩薩的大願與大行,在他所處的時代中,明確而善巧地把握瞬息萬變的社會情態,依佛法之核心智慧,做出導引眾生趨向現世與來世解脫的適當教化工作。
再者,個人的修持與証量畢竟仍有限,而眾生的需求與狀態卻是無限的,為了彌補自己修持經驗、見解和利生智慧的不足。因此透過大乘文字般若的聞、思,再依循此聞思所得而進一步實修驗證,正是一個菩薩行者在實行菩薩道,建立利生規範與導引善巧時,所不可或缺的自我再成長過程!否則,過度地以自己的意思施行所謂「度眾的方便」,後人效之,恐怕就會有「度生於眼前,滅法於未來」的缺失發生了。
總之,我們對於一個菩薩行者,不但要求他要能廣學世間法,更要求他必須「先有」傳統菩薩內明的實學與實修,甚至實證。如此內修與外弘互相支應、增上,才不會本末倒置、因小失大,結果眾生既未真實利益到,而自己一生的道業也荒廢了。
(七)培養辦理僧教育之特殊人才。前六項目標,在自利與利他方面皆得以圓滿,此後二項,則是針對時代的特別需要而別開之目標。
教育既是百年大計,則它需要細心規劃,耐心投注自是必然。因此,僧教育本身,即是一重專門之知識,需要有專門發心的專才予以統籌進行,並長期堅持努力,才能夠真正成功作育出解行兼備、德學出眾,既能自利更能發廣大清淨弘法利生之大願的菩薩比丘。今日僧教育之所以失敗或功能不彰,其原因固然很多,然而缺乏僧教育理念清楚的僧伽教育專才發心,長期而堅持理想的從事僧教育工作,才是主要的因素。教育是一種提攜後進的藝術,它需要特別的智慧、經驗與發心,能修行、能講經的人不一定能辦教育,然而辦僧教育的人,卻必須能修行、能發心、能以身作則,而又有從事僧教育的專長與因緣。這是辦教育的人卻必能修行、能發心、能以身作責又有專長,這在任何一個時代來說,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因此在某種程度上說,是絕對需要在僧教育的施行過程中,給予特別找尋與培養的。
所謂「上樑不正下樑歪」,尤其是在身教特別重於言教的佛門,一個教育者的知見如果偏差或不圓滿,修行如果缺乏或錯誤,則教育的結果可能就非常令人擔憂了。職是之故,我們也必須對於擬從事僧教育工作的人才,給予較嚴格的要求及挑選,唯有如此方能保證我們僧教育的品質。
(八)培養具備改革及中興漢傳佛教,甚至整合世界佛教之願心與能力之現代僧伽。前七項目標乃是由自利而利他,由常住之服務進而服務於僧伽教育,此處則在「世界村」時代已然來臨的情況下,更擴展其領域,開發其心量,令彼再以更廣大的眼光與願心,去實踐其更為廣大的菩薩心行,從而一步步地更向究竟圓滿的佛果前進。
關於以上八項「僧教育目標」,尚有兩點必須補充說明︰
首先,此八大目標除後二項相平行外,前七項是具有次第性的,不可躐等而行,後一項皆以前一項為基礎,略過基礎的功夫而要求急進,是欲速反不達的。
其次,此八項目標並非必須全數達到才算僧教育成功,尤有進者,亦不必每一個道場或學院都要完成此八項目標,事實上最恰當也最符合現實的可能作法是採取分工的方法(然整體學制必須做通盤而全面性的考量),以合力完成如上八項僧教育目標。而且,既使只是完成了最初一項的目標,則它所教育出來的僧伽,也堪稱為是佛教的人才了,何況能完成多項目標,當然也都是佛門中的優良人才了。畢竟並非每一個人都具有那樣的根性,都能而且也願意受完以上八項目標的薰習與教育,這其中是有應機與否,及道場因緣具足與否的差別因素在的。
上來僧教育之目標說竟。
肆、現代僧教育之施教原則
在上一節(第三節)中,我們提出八項僧教育目標,作為日後興辦僧教育的重要努力方向。本節中,則為了更明確地軌範僧教育的施行,我們依著原始的佛教精神、漢傳佛教的傳統、時代的因緣需要以及太虛大師的基本提示等四項標準,再歸納出欲達到以上八項目標,所必須注意的十項基本僧教育原則,以為後來有心興辦僧教育者之參考。【註十】(待續)
【註解】
註七:虛大師在很多地方談及「學制」問題時都有提到「觀行參學」、「結茅、閉關」及「叢林參學」等,或三年或五年乃至十年不等之實修學程(見佛光山出版,《普門雜誌》第一二八期,慈怡《太虛大師的僧教育理想(下)》頁三二表),想亦與此西藏教學之精神相呼應。
註八︰《全書》第二八冊頁三一三。
註九:太虛大師《中國的僧教育應怎樣》,《全書》第十七冊頁四九七。
註十︰目標與原則不同,目標是具體的標的,是有次第性的;而原則則是抽象的理念,非次第性的,是共存而必須由始至終予以貫徹的。 |